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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十年四次高考改革的艰难尝试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敏杰

本文首发于9月11日发行的《中国新闻周刊》第67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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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4日，国务院公布《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实施意见》）。 教育部表示，这是恢复高考以来最全面、最系统的考试招生制度改革。

纵观整篇《实施意见》，“启动高考综合改革试点”是整篇文章最为详细的部分，并且在“考试科目设置改革”方面进行了重大调整：统一考试科目为简化成语、数学、外语科目，文理科不再分科，英语变为“一年两考”，高中学业水平考试将与学院总成绩挂钩入学考试。

这些调整让很多人感到惊讶，但江苏的考生、家长和学校对《实施意见》的一些内容并不陌生。 在《实施意见》发布前，《中国新闻周刊》就江苏高考改革进行了采访，发现《实施意见》的很多内容都可以在江苏“08规划”中找到：统一考试的科目只有语文、数学，其他三门课程为学术能力考试，分为选修科目和必修科目。 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自由选择两门选修科目和四门必修科目。 必修科目在高中第二学期的4月举行，选修科目与高考同时举行。

该计划自2008年起已实施6年。江苏省教育厅在今年5月给本刊的书面回复中分析了当初设计的初衷：“变一次性考试为多元化考试，进行两次学业水平测试，让高考成为一个过程，改变过去。” 审视“终身”的弊端，引导学生加强平时的学习。

显然，江苏的一些改革思路得到了国家版《改革方案》的肯定和参考，但在“08”方案实施的六年里，江苏省对这一方案的争论不断。 展望过去，江苏省近十年来的历次高考改革，实际上都是围绕“取消文理科划分”、“变一考为多考”展开的。

但改革之路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甚至相当艰难。

十年四变

江苏是高等教育大省。 普通高等学校130所，在校生181万余人，居全国第一。 高等教育毛入学率47.1%，比全国平均水平高17个百分点。 因此，江苏省始终走在中国教育改革的前列。 如何有效消除“一试决定人生”的偶然权威感，促进通识教育发展，江苏省经历了10年4次改革的艰辛历程。

2000年之前，江苏的高考项目与全国其他省份一样，都是文理科“3+2”的模式：“3”是语文、数学、外语；“3”是文理科。 “2”是文科的政治+历史，理科的物理+化学。

2000年，推出“3+小综合”。 “小综合”分为文科综合和理科综合。 前者综合政治、历史、地理，后者综合物理、化学、生物。

2002年，“综合”理念进一步拓展，推出了包括文理在内的“大综合”计划。 “大综合”包括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六科。 一张试卷价值300分。 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让学生在高中掌握文理基础科目。 结果适得其反。 学校普遍反映，“大综合”一次要求9门课程，给学生和学校带来过重的负担。

实施仅一年，“大综合”在一片反对声中戛然而止，江苏省高考方案回归“3+2”方案，但其中的“2”可交叉- 在艺术和科学之间选择。 称为“3+1+1”。

这样的设计也希望能够打破艺术与科学的界限，同时让学生在申请大学专业时能够与个人的兴趣爱好联系起来。 但由于文理交叉选拔，该项目的组合多达15种。 每年各科目考试的难度等级都不同，各种组合之间很难有统一的难度平衡机制。 因此，自2003年实施以来一直备受争议，改革动议再次被提出。 由于新课程改革将于2005年在全国高中实施，第四次改革直到2008年才正式实施。

这也是最接近2014年全国版《方案》的设计：只有语文、数学、外语科目成绩计入高考总成绩，其他科目均用于学业成绩能力测试。 今年5月，江苏省教育厅以朱卫国副厅长的名义向《中国新闻周刊》发出书面回复，解释该方案的初衷如下：主要依据是确保基础扎实，重点突出，也有利于减轻学生高考负担。 特别是所有考生选修同一科目，保证了考试成绩对等，最大程度体现了公平公正。”

学业水平考试科目成绩分为等级（A、B、C、D），并选择考试科目和必修科目。 考生选择历史、物理中的一门，政治、地理、化学、生物中的一门为选修科目，其余四门为必修科目。 其设计逻辑在于，一方面希望打破“文理科”，赋予学生一定的自主选择权。 另一方面，它强调“历史和物理”比其他学科更“需要”。

必修科目成绩与高考“挂钩”：1A加1分，4A加5分； 选修科目的成绩是各批次大学填报的门槛。 例如，北大要求两门选修课成绩必须为A+，必修科目在高二​​下学期4月举行，选修科目与高考同时举行考试。

为A而疯狂

江苏的“08计划”无疑是一个充满创新精神和亮点的计划。 然而，实施六年来，这一计划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异化”。

为了吸引高中教学对“学业水平测试”的重视，规划者并没有将其做成简单的“及格”测试，而是通过加分政策将其与高考挂钩。 计划实施第一年，加分政策为“6个A加10分”，即选考和必考的6门科目均为A，高考总成绩为10分，其他情况不加分。 “我有一个亲戚的孩子，2008年高考考了5A，但加不了1分。” 南京市第五中学副校长韩进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由于争议过多，2009年的加分政策修改为“1个A得1分，4个A得5分”。 “看似不多，但1分可能决定数千名考生的命运，这让学校、家长和学生都近乎疯狂。” 担任南京市六合区师范学校校长多年的张驰表示，新的加分政策让高二举行的四门必修科目考试几乎变成了“迷你大学”。入学考试”。

2013年，民盟南京市委对“08计划”进行了为期一年的统计调查，张驰担任调查组组长。 他们发现，“小高考”已经成为新的接力棒。

一直从事一线教学管理工作的韩金金是课题组成员之一。 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小高考”让原本相对悠闲的“副科”老师变得忙碌起来。 他们每天必须上6节课。 部分学校还从其他年级抽调教师进行应急处置。 但一旦“小高考”结束，四门必修科目将被放弃，教学将集中在外语、数学和两门选修科目上。 韩进进说：“很多学校调整上课时间，打乱正常教学进度，甚至暂停语文、数学以外的上课时间，就是为了在选拔考试中拿到A。”

但到了高三，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张驰举了一个四星级高中每个科老师所教课程数量的例子：高三语文老师每周22节课，数学老师每周24节课，外语老师22节课。 教师基本处于“下岗”状态。

在南京民盟课题组对300名学生的调查中，68.6%的学生和46.2%的家长认为“小高考干扰了正常的学习和生活”。 研究团队认为，政策设计的初衷是好的，但新的成绩评估政策只是放大了考试的偶然性，挫伤了教学的科学性和积极性，助长了狭隘片面的功利主义。

新的“疏离”

江苏省教育厅在给《中国新闻周刊》的回复中指出，“08计划”的重要特点之一是“以扩大高校招生自主权作为改革方向”、“在中学组织教学” 、考试部门组织考试、高校招生组织有机结合，提出了分级、分类、分批组织招生的方法，满足不同层次高校对学生的需求，有很多大学招生改革还有探索的空间。”

但这个想法在实践层面遇到了障碍。

统考只剩下语文、数学三科，总分480分。 由此带来的问题是，考生在某些分数段过于密集，很难拉开差距，导致院校选拔困难。 民盟调研组在对2012年、2013年江苏高考成绩进行调查后发现：2012年，江苏高考得分最密集的有2000多人。 聚集了近万人。

与此同时，两门选修课的成绩也成为新的门槛。 例如，2008年申请本科院校要求“ B”，后改为1B1C。 北京大学、南京大学等重点大学往往要求选科科目“双A+”，这意味着学生除了三门外科总成绩名列前茅外，两门选科科目的成绩还必须跻身考生前 5% 之列。

韩进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一些偏科的考生，即使过去某一科表现不正常，也可能通过强科加分进入名校。 对测试对象的要求极高，客观上造成了更大的压力。

研究团队还发现，“文理不分”的设计对于不同教学质量的学校来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一位三星级高中的负责老师告诉调研组：“我们学校95%的学生只能上专科，考试成绩不影响录取，考试科目无人参加。” 在一些四星级高中，为了在语文和数学以及所选科目之间找到平衡点，老师甚至要研究如何安排课程，每门科目要教授多深、多长时间，以确保“配得A的人得到A”，配得B的人得到B。”。

还有一种“疏离”更让人意想不到。 课程设计中，物理、历史为一组选考，化学与政治、地理、生物为一组选考。 因此，大多数理科生会主动避开更难的化学。 因此，理科生最常见的选科组合是“物理+地理”，或者“物理+生物”。

中国药科大学的一位招生老师向民盟研究团队介绍了一个讽刺的现象：新方案实施后，药学系录取的学生大部分是“物理+地理”组合的学生，而且不少学生化学和生物基础薄弱，上大学后大一还要补充化学和生物的基础知识。 类似的问题在其他专业倾向较强的院校招生中也大量存在。

这引起了江苏及两院部分院士的担忧。 2009年初，中国工程院院士、南京工业大学校长欧阳平凯，中国科学院院士、南京大学教授陈毅等六位院士提交了《关于修改省人大代表通过了《我省2010年高考计划》。 将理性的缺失提升到“对民族不负责任”的高度，认为此举会打断科技创新的研究链条。

他们的调查发现，2009年，江苏省13个市的高中生选择化学和物理的人数均比2007年下降了40%以上，有的甚至超过60%。 比上年增长22.7%； 三分之二的化学教师工作量未饱和，被迫转行、另谋出路或调往外省工作。

研究团队还发现了一些其他规律：统考变成只有语文和数学后，由于三科中理科科目数量较少，高校女生比例急剧上升，在高考中也是如此。科学部门。

另一种探索：高职院校招生

与备受瞩目的高考计划相比，江苏的另一项大胆探索或许具有更深远的意义——高职院校试行注册制度。

在注册录取制度下，考生根据高职院校提出的申请条件和录取要求，结合自身情况，向试点院校提出注册申请。 高校根据高考成绩、学业水平测试成绩、综合素质评价结果和中等教育阶段的学业成绩选拔考生。

江苏省教育厅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从长远来看，注册有利于扩大高职院校自主权，是改革“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的考试招生制度的有益尝试。招生”。 这是高校招生方式的重大变革。

江苏高职院校注册招生制度于2011年开始试行，最初参与试点的院校有26所，2013年增加到52所，2014年增加到58所。

或许正是多年来高考改革的艰难探索，让江苏在出台新的改革方案之前更加谨慎。 尽管江苏版“08计划”与国家2014年计划有很多联系，但江苏并未成为这项改革的全面试点省份。

今年5月，江苏省教育厅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谨慎回应：“下一阶段将主要围绕2008年高考计划的微调和完善，坚持高考改革，积极调整，不断完善。”

张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江苏高考近10年“文理不分”的尝试证明，高考计划的初衷与实施效果往往不一致。 改革提供了借鉴。”

“高考的接力棒效应依然存在，而且巨大。” 张驰表示，“考试制度改革、中学教学安排、大学招生改革是相互制约的，必须进行系统性的改革，才能给全局带来根本性的改变。或许，高考更重要的是改变学生、学校和家长的‘应试’心态以及以成绩为中心的选拔机制，改革以综合性大学为主导的高等教育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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